周孝正社会学家、中国人民大学教授

张晓明文化学者、中国社科院文化研究中心研究员

戛纳电影节上导演王小帅一句“80后有知识没文化”引发热议

在本月举行的戛纳电影节上，由电影《80后》引发出中国第七代导演是否存在的话题，而导演王小帅一句“80后有知识没文化”，成为众多80后“声讨”和“围剿”的对象。

王小帅认为，80后、90后“这些年轻人”没时间去思考，“在我看来，这些年轻人普遍面临的是一个信息时代。他们从很小的时候开始，就可以通过网络等各种方式获得自己的知识。但信息来得太快了，很多人都只能被动地去接受它，而没有时间去主动思考。这就形成了一个现象：现在的年轻人，有知识，但不见得有文化。”

实际上，“有知识没文化”这个说法并非王小帅首创，在此之前，已经有很多人说过，比如著名学者于丹、上海交通大学教授江晓原、清华大学教授彭林等。不过把“有知识没文化”明确和80后联系起来，王小帅应该是第一个，明确的指向性使得王小帅成为被“围攻”的对象。

对于“知识”这个词，文化学者、中国社科院文化研究中心研究员张晓明说，knowledge一词原本包括文化知识，但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，其被窄化成了自然科学。但现在knowledge的内涵正在慢慢回归其本来面目。而社会学家、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周孝正认为：“文化是所有人都需要的，并非只有80后。”

缺乏文化自尊与自觉

“有知识没文化”的说法其实早已存在，早在本世纪初，上海交通大学教授江晓原便已经提出，他认为理科大学生必须加强人文修养，而文科大学生必须学点科学知识，加强文理交融，防止出现大学生“有知识没文化”的现象。他表示“理科学生大都不会写文章，实际上是不善于表达和沟通，而一些文科学生的文章也常常是语言无味、面目可憎，这种状况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。”因此，江晓原在自己的研究生中开设了写作课，同时要求所有学生在入学前的三个月中，文科学生必须学习大学物理，理工科学生必须去看哲学史书籍。

同样，清华大学教授彭林也曾因为大学生“高分低能”现象而指出“有知识没文化”的担忧，彭林曾经表示：“重专业知识和技能的教育，而比较忽视人的素养、职业道德、人文关怀等方面的教育。上大学的目的普遍是为了个人将来的飞黄腾达，所以一旦出了国，就不想回国，一旦毕了业，就拼命挣钱，过好日子。至于民族的发展、社会存在的问题，都与自己没有关系。目前，大学生普遍没有文化自尊，也没有文化自觉。这是非常可悲甚至是可怕的现象。”

于丹则是对当前中学生表示担忧，她说：“在我看来，学习委员一般都不如生活委员有成就。”

知识、文化不应瘸腿

并非只有80后，更多的人曾被批评“有知识没文化”，与其说是批评，还不如说是一种担忧。社科院研究员张晓明说：“不止是80后，有知识没文化的多了。这是我们教育方面存在的一些历史问题。”

张晓明说：“许多年来，我们整个社会急于现代化，急于科技的发展，经济的发展，急于GDP的增长。所有人都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，这个有用是技术上的有用，而是否是一个对社会发展、对文明推动和前进有益的人则很少考虑。可以说，这是整个社会的问题。我们的教育只重视固定知识的传授，却很难教给孩子们对科学的怀疑精神和探索能力。”

张晓明以自己和儿子为例，他说：“我儿子正是80后，他们受到很好的学校教育，在科学素养、科技知识上要比我们好多了。我们这一代，遭遇过特殊年代，许多知识都是依靠自我摸索而来，东看看西看看，是一种自我造就，这个过程中就有很多思考、怀疑以及寻找的过程，因此要比他们更多一些人文上的素养。”

编者按

有才≠有文化

这是2008年在大连机场的真实一幕，当时两名二十多岁的时尚女乘客因为挤撞产生纠纷，令人称奇的是：在将近20分钟里，两人先后用中文、英语、日语和法语展开对骂，引起候机大厅内多国乘客的围观。其实，发生在这两名时髦女郎之间的多国语言的“骂战”，相当于将她们的不文明用四种语言作了一次实况直播，其不文明的范围也就扩大了几倍。缺乏文化和修养的打底，知识再多也难以掩盖内心的贫瘠与匮乏。

因此，中国新生代在展示所受教育程度和知识水平飞跃提高的同时，更应重视个人的文化修养，有知识不一定代表有文化、有内涵。

knowledge回归人文

知识和文化有什么区别？人民大学教授周孝正认为“有知识没文化”的说法其实并不确切，“知识和文化的区别在哪里？就好比电脑，知识是硬件，文化是软件。硬盘里的东西是死的，软件则可以再开发。知识靠学习、背诵就能够做到，但文化则是一个活的概念，是泛的概念。”

张晓明也解释说：“knowledge这个词，其本身就是一种包括文化的知识。但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，国际上对这个词的解释普遍偏向了自然科学知识，甚至是窄化成了自然科学。我们在说到知识经济和国家创新的时候，通常也是窄化为自然科学经济和自然科学的创新。但是近年来，西方已经开始重新重视人文素养的问题，也就是说把这个词拉回原来的解释。中国现在也有这方面的倾向，开始纠正知识的内涵。可以说，整个世界在现代社会发展的过程中都经过了这么一个阶段。”

而对于“有知识没文化”的观点本身，周孝正说：“现代社会不能说是一个没有文化的社会，而是一个没有信仰的时代，或者也不能说没有信仰，而是信仰错综的时代。”

没有社会不需要文化

王小帅把“有知识没文化”直指80后，引起80后的集体“围剿”。有80后网友表示：“今天的80后走向了成熟，大部分已经成为了社会各个岗位的主力军，我们肩负了很多的社会责任，试想如果没有这样80后的一代，社会将如何发展？”更有激烈者认为，这个时代不需要文化。

周孝正说：“80后是一个庞大的概念，谁调查过他们有没有文化，不能轻易下结论。文化是所有人都需要的，并非只有80后。”张晓明也表示，文化永远都需要，没有文化不足以担当大任。他说：“社会发展非自然科学就能完全担当的，更多的时候，需要人文科学、伦理道德来推动和约束。即便是自然科学本身，很多时候也需要人文伦理来调节和确定方向，这不是空谈，比如说基因科学，没有人文科学，没有社会伦理为它确定方向，它对人就未必是好事。人类社会的发展，更多时候是人对于自身的一个思考和追求，如果自然科学能解决所有问题，那现在科学这么发达，怎么还会有这么多问题？所以说，文化永远都需要，不仅是80后。不需要文化的社会是不存在的。”

晨报记者 周怀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