读通鉴（570）下马治天下

1、全民兵役制

皇上说：“法令不可数变，经常变法则天下烦，官长不能尽记；又前后差违，吏得以为奸。自今变法，皆宜详慎而施行。”

治书侍御史万纪上书进言：“宣、饶二州银矿大发现，如果开采，每一年可得数百万缗。”

皇上说：“朕贵为天子，所缺乏的并非财物，只恨没有好的建议可以利民。与其多数百万缗，何如得一贤才！卿未曾进一贤才、退一不肖的人，而专言税银之利。当年尧、舜抵璧于山，投珠于谷，汉朝的桓、灵却是聚钱为私藏，卿想要以桓、灵当我的榜样吗！”当日，罢黜万纪，命他还家。

这一年，改命统军为折冲都尉，别将为果毅都尉。一共十道，置府六百三十四，而关内二百六十一，皆隶诸卫及东宫六率。一共上府兵千二百人，中府千人，下府八百人。三百人为团，团有校尉；五十人为队，队有正；十人为火，火有长。每人兵甲粮装各有数，全都自备，输入府库，有征行则给奉。年二十为兵，六十而免。其能骑射的为特种骑兵，其余为步兵。每年季冬，折冲都尉带着自己部属教战法，应该给马的官府给予相等的钱让他们自己去买。轮到当值宿卫的番上，兵部以远近给番，远疏、近数，皆一月而改换。

2、李世民训诫子弟

十一年（丁酉，637）

春，正月，迁徙郐王李元裕为邓王，谯王李元名为舒王。

辛卯，任命吴王李恪为安州都督，晋王李治为并州都督，纪王李慎为秦州都督。将到官，皇上赐书戒敕他们说：“我想要给们珍玩，担心增加你们内心的骄奢气，不如得此一言。”

皇上建造洛阳飞山宫。庚子，特进魏征上疏，认为：“隋炀帝恃其富强，不虞后患，穷奢极欲，使百姓困穷，以至身死人手，社稷为墟。陛下拨乱返正，应该追思隋朝所以失，我朝所以得，撤其峻宇，安于卑宫；若因基而增广，袭旧而加饰，此则以乱易乱，殃咎必至，难得易失，可不念哉！”

3、减死刑之功

房玄龄等人先受诏定律令，认为：“旧法，兄弟异居，荫不相及，而谋反连坐皆死；祖孙有荫，而止应配流。据礼论情，深为未惬。如今定律，祖孙与兄弟缘坐的俱配役，听从。”自此后唐代的刑法比古时死刑，除掉了一大半，天下称赞。房玄龄等人定律五百条，立刑名二十等，比隋律减大辟九十二条，减流放刑有七十一条，一共削烦去蠹，变重为轻的，不可胜纪。又定令一千五百九十余条。武德旧制，释奠于太学，以周公为先圣，孔子配飨；房玄龄等人建议停祭周公，以孔子为先圣，颜回配飨。又删武德以来敕格，定留七百条，至此才颁行。又定枷、杻、钳、谫、杖、笞，皆有长短广狭之制。

自从张蕴古被判死刑，法官以出罪为戒；时有失入者，又不加罪。皇上曾问大理卿刘德威说：“近日刑网稍密，何故﹖”

刘德威说：“此在主上，不在群臣，人主好宽则宽，好急则急。律文：失入减三等，失出减五等。发今失入苶辜，失出更获大罪，所以官吏各自免，竞就深文，非有教使之然，畏罪缘故。陛下傥一断以律，则此风立变。”皇上悦，听从。于是断狱平允。

4、李世民觉得隋炀帝败于奸臣

皇上以汉世豫作山陵，免子孙苍猝劳费，又志在俭葬，担心子孙跟从俗靡。二月，丁巳，自为终制，因山为陵，容棺而已。

甲子，皇上行幸洛阳宫。（洛阳情结重）

皇上至显仁宫，官吏以缺储偫，有被谴责的人。魏征劝谏说：“陛下以储偫谴官吏，臣担心承风相扇，异日民不聊生，殆非行幸之本意。当年炀帝讽郡县献食，视其丰俭以为赏罚，所以海内反叛。此陛下所亲见，柰何又要效仿他！”

皇上大惊说：“非公不闻此言。”借机对长孙无忌等人说：“朕当年过此，买饭而食，僦舍而宿；如今供奉住宿如此好，岂得嫌不足！”

三月，丙戌朔，有日食。

庚子，皇上在洛阳宫西苑设晏，泛积翠池，回头对侍臣说：“隋炀帝作此宫苑，结怨于民，如今全都为我有，正由宇文述、虞世基、裴蕴这些人内为啗谀，外蔽聪明缘故，可不戒哉！”

（李世民时刻不忘教育自己的大臣。）

房玄龄、魏征上所定新礼一百三十八篇；丙午，下诏施行。

5、王珪与公主媳妇的礼节

任命礼部尚书王珪为魏王李泰的师父，皇上对李泰说：“你事王珪当如事我。”李泰见王珪，则先拜，王珪也以师道自居。

王珪儿子王敬直娶南平公主。一开始，公主下嫁，皆不以妇礼事舅姑，王珪说：“当今主上钦明，动循礼法，我受公主谒见，岂为身荣，所以成国家之美。”于是与其妻就席坐，令公主执笲行盥馈之礼。这之后公主开始行妇礼，自王珪开始。

6、魏征的教训皇帝

群臣再次请封禅，皇上命秘书监颜师古等人商议其礼，房玄龄裁定。

夏，四月，己卯，魏征上疏，认为：“人主善始的人多，克终的人少，并不是取天下容易而守天下难﹖实际上以殷忧则竭诚以尽下，安逸则骄恣而轻物；尽下则胡、越同心，轻物则六亲离德，虽震天下以威怒，亦皆貌从而心不服的缘故。人主诚能见可欲（孟子说可欲是为善）则思知足，将兴缮则思知，处高危则思谦降，临满盈则思挹损，遇逸乐则思撙节，在宴安则思后患，防壅蔽则思延纳，疾谗邪则思正己，行爵赏则思因喜而僭，施刑罚则思因怒而滥，兼是十思，而选贤任能，一定可以无为而治，又何必劳神苦体以代百司的工作！

贞观十一年（丁酉、六三七）

五月，壬申，魏征上疏，认为：“陛下想从善之志不及于一开始，闻过必改少亏于曩日，谴罚积多，威怒越厉。而圣人知贵不期骄，富不期侈，非虚言。并且以隋朝的府库、仓廪、户口、甲兵之盛，考之今日，无法与那时相比！然而隋以富强动之而危，我以寡弱静之而安；安危之理，皎然在目。当年隋朝未乱，自认为必无乱；其未亡时，自认为必无亡。所以赋役无穷，征伐不息，以至祸将身而尚未省寤。鉴形莫如止水，鉴败莫如亡国。伏愿取鉴于隋，去奢从约，亲忠远佞，以当今的无事，行畴当年的恭俭，则尽善尽美，所以无得而称赞。取天下实难，守天下甚易，陛下能得其所难，岂不能保其所易！”

（魏征说话很直白，一般的帝王是听不进去的，这些话说出来就是取死之道，李世民把这些话当成是自己的功课，修身之道。）

六月，右仆射虞恭公温彦博薨。温彦博久掌机务，知无不为。皇上对侍臣说：“温彦博以忧国的缘故，精神耗竭，我见其不逮，已二年了，恨不纵其安逸，竟夭天年！”

（李世民认为温彦博是累死的）

丁巳，皇上幸明德宫。

7、留下祸根

己未，诏荆州都督荆王李元景等二十一王所任刺史，全令子孙世袭。

戊辰，又任命功臣长孙无忌等十四人为刺史，亦令世袭；非有大故，无得黜免。

己巳，徙迁许王李元祥为江王。

8、魏征的直言，何曾的假聪明

秋，七月，癸未，大雨，谷、洛溢入洛阳宫，坏官寺、民居，溺死的人六千余人。

魏征上疏，认为：“文子说：'同言而信，信在言前；同令而行，诚在令外。’自王道休明，十有余年，然而德化未治的原因，由待下之情未尽诚信的缘故。如今立政致治，必委于君子；事有得失，或访之小人。其待君子也敬而疏，遇小人也轻而狎；狎则言无不尽，疏则情不上通。天下中智之人，岂无小慧！然而才非经国，智不及远，虽竭力尽诚，犹未免有败，何况内怀奸宄，其祸岂不深！虽君子不能无小过，假如不害于正道，这些都可以略过。既认为君子而再怀疑其不信，何异立直木而疑其影的是弯的！陛下诚能慎选君子，以礼信用他们，何忧不治！不然，危亡之期，未可保。”

皇上赐手诏褒美说：“当年晋武帝平吴之后，志意骄怠，何曾位极台司，不能直谏，于是私语子孙，自矜明智，此不忠里最大的人。得公这个劝谏，朕知过了。当置这进言于几案以比弦、韦。”

乙未，车驾还洛阳，下诏：“洛阳宫为水所毁的地方，少加修缮，才令可居。自外众材，给城中坏庐舍的人家。下令百官各上封事，极言朕过。”壬寅，废明德宫及飞山宫的玄圃院，给遭水灾的人居住。

八月，甲子，皇上对侍臣说：“上封事的人皆进言朕游猎太频。如今天下无事，武备不可忘，朕有时与左右猎于后苑，无一事烦民，这事亦何伤！”

魏征劝谏说：“先王惟恐不闻其过。陛下既命他们上封事，止得恣其陈述。假如其进言可取，固有益于国；若其无取，亦无所损。”

皇上说：“公言有理。”皆劳而遣还。

（天下几千年，那么多的皇帝，能听得进劝谏的皇帝也有，但是像魏征这样幸运的少，明朝很多大臣都是这样认死理的谏臣，被打死的很多，李世民与魏征真是千古一对奇人！）

9、千年以来只有贾谊的策论能相比

侍御史马周上疏，认为：“三代及汉，历年多的有八百年，少的不减四百，全是以恩结人心，人不能忘他们的缘故。自是以降，多的六十年，少的朝代才二十余年，皆无恩于人，本根不固故。陛下当隆禹、汤、文、武之业，为子孙立万代之基，岂得但持当年而已！如今的户口不及隋朝十分之一，而给役者兄去弟还，道路相继。陛下虽加恩诏，使之裁损，然营缮不休，民安得息！故有司徒行文书，曾无事实。当年汉朝文、景，恭俭养民，武帝承其丰富之资，所以能穷奢极欲而不至于乱。假使高祖之后即传武帝，汉室安得久存！又，京师及四方所造乘舆器用及诸王、妃、主服饰，朝议的人皆不以为俭。昧爽丕显，后世犹怠，陛下少居民间，知民疾苦，尚复如此，何况皇太子生长深宫，不更外事，万岁之后，固圣虑所当忧患。臣观自古以来，百姓愁怨，聚为盗贼，其国未有不亡的，人主虽想要追改，不能复全。所以当修于可修之时，不可悔之于已失之后。盖幽、厉曾笑桀、纣，炀帝亦笑周、齐，不可使后代的人笑今如今之笑炀帝！贞观之初，天下饥歉，斗米直匹绢，而百姓不怨的原因，知陛下忧念不忘缘故。如今比年丰穰，匹绢得粟十余斛，而百姓怨咨的原因，知陛下不复念他们，多营不急之务的缘故。自古以来，国之兴亡，不以畜积多少，在于百姓苦乐。并且以近事检验，隋贮洛口仓而李密拿去发财了，东都积布帛而王世充变成军费，西京府库亦为国家之用，至今未尽。畜积固不可无，要当人有余力，然后收集，不可强敛以资寇敌。扶俭以息人，陛下已于贞观之初亲所履行，在于今日再搞，一定是不难。陛下必想要建久长之谋，不必远求上古，只要像贞观之初，则天下幸甚。陛下宠遇诸王，颇有过厚的人，万代之后，不可不深思。并且魏武帝爱陈思王，等文帝即世，囚禁诸王，只恨不用缧絏。然则武帝爱他，才是他所以受苦的原因。又，百姓所以治安，只要把刺史、县令这些基层搞好，假期选用得人，则陛下可以端拱无为。如今朝廷唯重内官而轻州县之选，刺史多用武人，有的京官不称职的才去补外任，边远之处，用人更轻。所以百姓未安，全都由于此。”

疏奏，皇上称善很久，对侍臣说：“刺史朕当自选；县令，宜诏京官已上各举一人。

解读：马周起于贫寒，他遇到了李世民，所以得任重位，这个文章，毛主席特别喜欢读，专门做过点评，说这个文章只有贾谊的策论能相提并论，后世对马周的关注少了。毛主席甚至认为马周才能超过姜子牙。

马周和魏征的重点不一样，他起于贫寒，知道基层组织的重要性，特别说京官不胜却下放到基层，那么为祸就深了。毛泽东读这篇文章时，认为“节俭于身，恩加于人”此八字为其中要旨，认为其是针对现实问题的对症良方。

毛主席评论马周的这个文章为《治安策》后天下第一奇文，这是极高的评价。